正直春季，云海市的夜晚昼夜温差还是有些大，凉风卷着海上的潮意吹过来，卷起林予然蓝色的裙角和长发。
一辆车停在了马路边上，苏安静坐了进去。
“那我先走了，你路上小心。”关门前，她道。
林予然点点头，目送着她打的车离开视野。
她和苏安静不顺路，手机上显示她打的车还有段时间过来。
一阵又一阵刮来的风里竟然有丝丝烟味卷入鼻息，林予然左右看看味道的来源，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男人。
他随意靠在树下，单手插兜，另一只手夹着烟，隔一会儿就抽一口，再缓缓吐出烟圈。
烟圈被风吹散，林予然看到对方正直直盯着自己。
她尴尬别开视线，装作玩手机，男人却走了过来在自己身边站定。
“在等车么？”许斯谦随意问道。
林予然“嗯”了一声算是回答。
“你一个人住吗？”他隔了一会儿，又问。
“对啊。”林予然余光瞟了他一眼。
“视力方便吗？到晚上能看清？”许斯谦又吸了口烟，话顺着白雾吐出。
“……为什么不方便，我又不是彻底瞎了。”林予然反驳道。
“打算回云海市发展了么？”
许斯谦像挤牙膏一样一个挨着一个问问题。
林予然却不愿意回答了，便冷漠道：“你很好奇么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”
许斯谦短促笑了一声：“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。”
“怎么可能”四个字脱口就要出，林予然把话扼在了喉头间，转了话头：“认识又怎样，几年过去，你我都会改变。”
没有了回应，林予然忍不住看了眼许斯谦，却刚好碰上打量过来的视线，她立刻转回目光。
“没想到你喝酒。”良久，他这样说。
“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，毕竟我们并没有相处很久。”
林予然说的是实话，她在年末圣诞的时候遇见的许斯谦，追他到春天花开时在一起，春末又分手，恋情比花期还短暂，却永久在她心头烙下了印子。
“会抽烟么？”许斯谦没有顺着她的话说，伸手递过一包烟，视线穿过马路对面梧桐树大道。
林予然犹豫了下，但还是从里抽出一根。
“我刚刚不是说我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么？抽个烟而已。”
“借个火。”林予然齿间咬着烟，伸出手对他说。
许斯谦似乎没听到她说话，林予然走近了他，手抬高在他眼前晃了晃，重复了句刚刚的话。
然后，林予然睁圆了眼睛。
许斯谦竟然俯身凑了过来，用自己烟头明灭的火去点燃她的烟，隔着白雾升起，氤氲里，模糊中，记忆里的人和眼前温润的眸子重叠起来
……
“许斯谦，要不要做我男朋友？”
是一个春天樱花开放的季节，林予然带许斯谦吃了四川火锅，在火锅升腾的雾气中，她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。
“好。”
许斯谦这样答。
不过很可惜，林予然没有看到氤氲后男生的脸，只听到破碎缥缈的声音。
谁知道那是不是许斯谦一时兴起的回答呢。
……
林予然呼吸一滞，尼古丁毫无征兆进入肺中，她不可抑制惊天动地呛了起来。
“不会抽烟，就不要逞能了。”许斯谦淡淡看着她，而后摁灭了烟头。
闻言林予然又忍着难捱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，道：“这不就会了么？谁没有个第一次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辆车疾驰而过又紧急刹车转了个弯停在林予然面前。
伴随着鸣笛声响，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，一个女人报了手机尾号，看了眼许斯谦，又看林予然，问是谁的。
“是我的。”林予然答，而后她把就吸了几口的烟，学着许斯谦的样子摁灭丢进了垃圾桶，关门时，许斯谦却格挡住车门，迈进了一只长腿坐了进来。
“……我们好像不顺路吧？”林予然不明所以。
许斯谦报了一串手机号，只对司机说：“师傅，麻烦再看一下，我也是这辆车。”
女司机愣了一下，然后调开中控屏幕一看，恍然大悟：“目的地一样，我说呢。”而后她又看了眼后视镜，笑里带着别的意味：“小情侣？吵架咯？”
林予然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目的地一样是怎么回事，先被“小情侣”占据了脑子。
“师傅您别误会，我们不是情侣。”她解释道，又看向许斯谦，发现对方竟然已经闭上了眼睛，一副要睡觉的样子。
“我知道，小情侣都这样，床头吵，床尾合嘛，多吵吵还有易于身体健康呢，哪个情侣不吵架啊？”
女司机打趣说着，她像是来了兴致，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她和她丈夫的事情，又顺便说了一堆大道理，讲的林予然脸一阵白一阵红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个猛刹车让司机止了话头，林予然总算从一顿说教中逃离了出来。
车外的空气令她从紧绷里放松下来，她走到一栋楼停下，刷了门禁卡，然后等电梯的空档，察觉到身后还有个人，扭头，看到是许斯谦，她彻底愣住。
“你……住这儿？”看到许斯谦后脚跟着进了电梯，她忍不住问了出声。
“我可没有癖好尾随你，我住这里很久了。”许斯谦对上那双略显诧异和怀疑的目光，他眼神直白清明的看过去，似有些无奈。
这件事确实有点出乎他意料了。
林予然看到许斯谦摁了比她高几层的楼层后，才放心下来接受这个现实。
脑中思绪万千，忍不住去想有的没的。
住同一个小区并不奇怪，毕竟云海市这个小区是专门辐射于周围出名的公司而建立的，如果许斯谦在附近工作倒不是个奇怪的事情。但个别栋楼是参与了留学生人才引进政策，只有留学生才能入住，一般人想住如果没名额也没法住进来。
林予然当初回国就入职了一家公司做平面设计，作为留学生人才引进免费入住这里，但因为工作强度的原因，林予然眼睛遭受不住很大的压力经常请假去医院，就被公司开了，但所幸后续可以自己交钱继续住在这里，她打算找到工作就搬走的。
她的眼神又瞟到许斯谦身上。
他留学了？但似乎不太可能，林予然知道许斯谦大四在创业比赛中设计的游戏获得了第一名，他应该早就被公司签走了没必要留学，但如果他公司在附近，花了重金住这个公寓好像更不可能了……或许许斯谦家里有背景呢……但有背景似乎也没必要住公寓……
林予然思前想后，脑子里一团浆糊，最后发现自己竟然对许斯谦一无所知。
电梯“叮”了一声，门缓缓打开，林予然发愣了片刻，问：“你……留过学么？”
“很好奇么？”他轻描淡写道。
电梯里灯光昏暗，门外的感应灯忽暗忽亮，在许斯谦脸上落下半明半暗的光影。
他竟然用方才她说过的话反问她！林予然不再问了，趁着电梯门要关上，她一只脚踏了出去，感应灯忽然亮起，她猛然发现自己影子上面覆盖上了更高大宽敞的阴影。
许斯谦撑着即将关上的电梯门，脚踏在电梯和地板衔接的地方。
“我若说，我是为你，才去留学的，你会信么？”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林予然身后响起。
“你说的话，我一个字都不信。”林予然条件反射道。但男人每一个字都像烟花炸裂在耳膜里，一声声回响。
面前的女人始终都没有转过头，也未看到许斯谦素来沉静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。
“晚安。”最后他说，然后退后一步，电梯门彻底合上。
感应灯又一明一灭，连带着林予然的心也一浮一沉。
于是在凌晨快三点的深夜，林予然扒拉出小区物业群，艾特某栋楼的业主，打出一句话：【这楼里的灯是不是该修了？为什么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，一点都不智能。】
过了一会，有夜猫子艾特她：【小姐姐，楼里的感应灯就这样，敏感的狠嘞，忍忍吧～】
林予然：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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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哈，困死了。”于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。
她拿着杯咖啡踩着上班的点走到了工位前，刚放下包发现旁边坐的工位被清空了，她愣了几秒。
“弟弟，这旁边的小姑娘不干了？才来多久啊。”于霜只微微惊讶便很快接受了她又送走一个同桌的事实。
“昨晚办的离职。”被叫做弟弟的阮池头也没抬，简洁明了回答。
他把持着手机玩着游戏，外放的声音不算很大，但也能听出一些兵器交刃的音效。
于霜叹了口气：“又是一个冲许斯谦来的，但又被许斯谦要求折磨走的小姑娘。”她又抱怨道：“什么时候能不来个大小姐啊，老老实实做事不行吗。”
“八卦！八卦！我刚刚经过面试间，瞅见一个大美女。”姚丽从厕所出来大声嚷着，她喘了口气，眼神瞟向于霜旁边的空位，“肯定是顶替刚离职的来做美术宣传的。”
于霜翻了个白眼。
来回已经手指数不清清了，自从许斯谦带着团队独立项目组时，预算就被砍了一半，新项目没个好宣传拉不到投资本就面临随时被裁掉的风险，又整天招一堆看脸进来的小姐们，真不知道是来找夫婿的还是来找工作的。
“真受不了，为什么不让许总直接面啊，要是许总把关，那群小姐们一个都进不来。”于霜哀嚎道。
“别想了，那群老油条不知道怎么折磨许总拉他下位呢，许总这关口肯定不能直接硬刚啊，反正这个也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被许总开了。”姚丽看透似的无所谓说着。
“……他们内斗能不扯上我们普通打工人吗，我就是个写文案的，还让我收拾那群小姐的烂摊子，做美术，搞宣传，我学美术的但是我那水平根本就入不了许总的眼啊。到头来被骂的不还是我。”于霜此刻怨气达到了顶。
姚丽满怀同情看向她：“要不然你给许总推荐个合适人选吧，让许总想办法把人搞进来。”
于霜：“……”